移动的牢笼推销员之死中的汽车意象与现代性反(5)

首先，作为一种特殊商品，汽车的消费具有系统系和强迫性：一方面，汽车不属于一次性消费品，而是伴随着一系列个人、社会和国家的投入；另一方面，它不能单独使用，必须依赖庞大的外部体系运行。威利每次回家，林达总要提醒他支付各种账单。“咱们还得付保险费。已经是宽限期了。”⑦［美］阿瑟·米勒：《推销员之死》，第60 页。“汽车的马达修理费……”“还有弗兰克，你还欠他化油器的钱。”⑧［美］阿瑟·米勒：《推销员之死》，第27 页。这些花销都是汽车本身之外的，却又缺一不可。厄里将其称为“机械综合体”，意指个人和社会对汽车的“系统投资”，包括“道路建设和维护、交通法规、停车规划、保险业务、刑事司法系统、医疗体系、污染控制的规定和机制、前向和后向的经济联系（从石油生产到车库再到汽车维修）等”。①Steffen B hm,Campbell Jones,Chris Land,Mat :Impossibilities of automobility. B hm :Blackwell Publishing Ltd.,2006,p.5.由此可知，汽车产业“出售”给消费者的不仅仅是使用价值，更是一种“固定的态度和习惯”与“生活方式”②［美］赫伯特·马尔库塞：《单向度的人——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》，刘继译，上海译文出版社，1989 年，第9～12 页。。当威利在各种账单铺就的汽车之路上前行时，环环相扣的“虚假需求”仿佛一条无形的绳索，将他牢牢捆绑在“自由移动”的座驾上。

其次，与系统消费相对应的是科学的营销和支付手段。从消费链条看，威利不仅是一名“推销员”，更是一名“消费者”。他曾向妻子抱怨：“我真盼望，哪怕一辈子有一回呢，等我付清了分期付款之后，东西还能不坏！我现在是一天到晚跟垃圾场竞赛呢！我这辆汽车款刚刚付清，这辆车也快要散架了。”③［美］阿瑟·米勒：《推销员之死》，第61 页。这里，“跟垃圾场竞赛”生动地揭示出分期付款的消费悖论：人们花钱购买的商品，自己并不曾真正拥有。汽车如同威利购买的其他商品一样，不过是商业机构和金融资本谋取利润的工具。全剧一直没有点明威利推销的东西是什么，因为买卖的关键不是商品，而是获利本身。卖什么都行，什么都不卖也行，利润才是推销的最终和唯一目的。人在商品经济中扮演的不过是或“买”或“卖”的角色而已。

除了分期付款，广告也成为消费文化的助推器，不断冲击和塑造着人们的购买心理和行为。剧中有一处细节非常耐人寻味，威利说：“我就希望咱们买的这冰箱没有上当。”林达赶紧回应：“这家的广告比谁的都大！”④［美］阿瑟·米勒：《推销员之死》，第61 页。一问一答看似不合逻辑，实则凸显出大众消费的惯常心理：依据广告选购商品。威利心里也清楚，“查理买的是通用牌的（冰箱），二十年了，还挺好用”，但仍然选择了“没人听说过的黑斯丁牌”。原因不言自明，“名牌货”意味着高昂的价格，对于威利这样的工薪阶层是难以负担的。商品经济鼓吹所谓的自由市场和公平交易，不过是用来隐藏“社会控制”的“物质面纱”。⑤［美］赫伯特·马尔库塞：《单向度的人——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》，第61 页。各种人群的消费经验不可避免地带有阶级烙印，它既是构成社会身份的重要因素，也成为强化这一身份的显著标志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人的“物化”现象并不局限于工薪阶层，而是面向整个社会施展其“灌输和操控”的力量。从表面看，老板霍华德似乎比威利拥有更多的消费自由，能够负担高档汽车、录音机等奢侈品。但这种自由仅仅是程度上的不同，究其本质，都是“人为物役”⑥［匈］卢卡奇：《历史和阶级意识》，张西平译，重庆出版社，1989 年，第93 页。。霍华德曾颇为得意地向威利炫耀新买的录音机：“我告诉你吧，威利，我要把我的照相机，我那个转盘锯，所有我那些嗜好，全扔掉。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消闲解闷的玩意儿。”⑦［美］阿瑟·米勒：《推销员之死》，第65 页。可见，在大众媒体的宣传下，霍华德的各种“嗜好”不过是商品经济生产出的“新的需要”。今天“消闲解闷”的收音机即是明天“扔掉”的旧“玩意儿”。马尔库塞强调：“在大量的商品和服务设施中进行的自由选择并不意味着自由”，商品“强加给人们的是整个社会制度”。⑧［美］赫伯特·马尔库塞：《单向度的人——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》，第9 页。无论是为分期付款发愁的威利，还是为收音机着迷的霍华德，都不过是商品经济生产出的“消费者”，是稳定现行秩序的“社会水泥”。

文章来源：《汽车实用技术》 网址: http://www.qcsyjs.cn/qikandaodu/2021/0511/1035.html